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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李一婉看着他，一字一顿道，“我要听实话。”

    李一枫嘴一撇，“实话就是我相信你会来，我觉得我死不掉，而且能偷袭成功。”

    “都是你相信，你觉得，那事实呢？”

    “事实就是你来了，我也没死掉，你抓了叛逆头头，我们大获全胜，这就是事实。”李一枫也有些生气，自己已经能够单独上战场了，大姐怎么还是和在家里一样，让自己去讨好？

    “那下一次呢？你相信和你觉得的事情和事实一样的几率有多大？像你这样只凭着一腔雇孤勇就能力挽狂澜把把胜仗吗？”李一婉的声音不自觉提高，“如果不一样呢？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和爹娘交代？你考虑过我们吗?”

    “那大姐你告诉我，跟我来的那三百人，有多少是孤身一人的，有多少又是有妻儿家室的？”李一枫不再退让，“他们为什么跟着我来？他们跟着我来的时候难道没有做好送死的准备吗？他们都能听命，不惜撇下家中亲人，为什么我不能？为什么我不能做好随时送死的准备？”

    “混账！”李一婉扫翻桌上茶水，“谁告诉你行军打仗的时候要抱着必死的心态？！身为将军，他们把命都交给你，你就是这么用他们的命的？他们死，你也必须要死才能够显示出你身为将军的悲天悯人吗？真真是笑话！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这个意思，大姐，”李一枫低下头，“只是你一味强调要我活着，对那些为我们出生入死的兵士却只字不提，我只是想提醒你他们也像我一样，有个家。”李一枫的头埋得很深，“大姐，你记不记得那次为嘛呢跟爹在操练场比赛，那个时候没有人会丧命，那个时候我们只关心输赢，可是现在不一样了，大姐，现在是会死人的，人是会死的。”李一枫抬起头，眼睛中全是血丝，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，可他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李一婉，“大姐，我身边有个副官，他特别优秀，我跟他打过，他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，他说，只有不要命才能在战场上捡回来一条命，然后，他就真的不要命了，我中毒之时武功退化，他不要命地护着我，所以死了，大姐，你现在看到的我，不单单再是我了，我身上还背着两百多条生命，我第一次觉得，挺直腰背这么难，不拿下木城城主，我余生不安。”

    李一婉沉默了。

    “大姐，我太渺小了，以前都是你，护着我和清婉、笔墨，只要有你在，天塌了我都不怕，可是这次你不在啊，我就像大海里一块木板，一次次承受着海浪，不敢沉下去，我现在才算是体会到你当大姐的不易，那个时候爹爹被压京都，娘亲病种，管家卷了家里钱财，当时你也是这种感觉吧，你一哭，我们就慌了神，也跟着哭，我们哭你就不哭了，以前总觉得这对你好，能够哄你不哭，现在想想我们对你真是残忍，大姐，请受我一拜。”李一枫跪下，对着李一婉，砰地磕在地上。

    “若是没有大姐，木城城主难以被擒，两百多将士生命就白白牺牲，感谢大姐及时来援。”李一枫再次重重磕下。

    “第三拜，感谢大姐的治疗术，让兵士们减轻痛苦，”李一枫停下，咽了口口水顿了顿，哽咽道，“自此一枫便担起这两百多条性命，替诸兄完成遗愿，清除逆党，还百姓一个太平，逆党一日不平，一枫一日不心安。”

    李一婉眼神复杂，久久不能言语。二人的激烈争吵早已吸引了其他人的围观，此刻门外，聚集着刚刚死里逃生的兵士和刚刚到来的惜夏和三位副将。

    李一婉整理好情绪，“起来吧，人都到了。”

    李一枫默默站起身，站在李一婉身后。

    李一婉打开门，门外站着的人神色各异。

    不知是谁，忽然跪下，“愿为将军赴汤蹈火，在所不辞。”

    “愿为将军赴汤蹈火，在所不辞！”门外刚刚存活下来的五十名兵士，纷纷跪下，热泪盈眶。如果说他们之前是愿意为国捐躯，那么他们现在则是愿意为他赴汤蹈火，死而无憾，身后无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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